直至夏梔連聲呼喚，他才猛然間回過神來。眼前仍是這位“出塵的仙子”，只是這時他終於醒悟過來，眼前的所謂“仙子”，其實就是這兩日與他一同辦案的夏梔。

“看什麽呢？看成這幅傻樣子？話說，你這麽晚來找我，所謂何事啊？”夏梔一邊擦著濕潤的頭發，一邊問道。

“哦，哦，是有一些案子上的事情。”這時他竟有些不太敢直視夏梔的眼睛，甚至把頭微微側向一旁。

他這時才深切體會到，夏梔為何會有那般的魅力。那雙勾人的鳳眼，以及如此玲瓏的身段，如何能不令男人瘋狂？尤其是此刻的她，那薄薄的一層白衫，以及那若隱若現的曼妙玉體，簡直就是吸引男人的絕佳利器。

饒是羅元觴有足夠的定力，且對夏梔已經不算陌生，也不太敢直視此刻的夏梔。他真的不敢保證，要是自己多看幾眼，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情。

“那個，夜裏風大，你還是多穿幾件衣服吧，免得著涼。”

夏梔看著羅元觴這幅模樣，掩嘴笑了笑。沒想到羅元觴會有這樣的一日，這幅場景，若是發生在別人身上她或許不會有什麽特別的感覺，但發生於羅元觴身上，卻顯得煞是有趣。

見夏梔轉身取下一件衣裳披在身上，羅元觴才慢慢扭頭回去，松了口氣，緊張的情緒終於消解。

“這樣可以了吧。說吧，這麽晚來找我，到底什麽事兒？”

環顧四周，雖說夜深人靜，但難免會有人路過，在門口說顯然不妥。

“我們進門說吧。”

進屋後謹慎地轉身關好房門，確認隔墻無耳，才慢慢在桌前坐下。舉起茶壺倒了小半杯茶，輕抿一口舒了口氣，才開口：

“我覺得，或許從一開始，我們調查的方向就錯了。”

“啊？”夏梔一楞，“你這話是什麽意思？”

“我方才在院裏晃蕩，偶然碰上了兩名巡山的兄弟。他們告訴我，按照慣例，每夜巡山的弟子都會重點盯防後山的潮汐古洞，謹防有外人潛入。”

夏梔聞言秀眉一皺，“那豈不是，很可能有人目擊到了兇案發生的全過程？”

羅元觴卻搖了搖頭：“不會。兇手也是青龍山的人，不可能不知道巡山的規矩。他處心積慮地布下這麽個局，肯定早已考慮過這一點。”

夏梔看著羅元觴：“那你的意思是，兇手提前支開了巡山的弟子？”

“十有八九。當然，支開巡山弟子這事兒也不一定就是兇手所做，也可能是死者。畢竟依照現場的痕跡來看，案發當夜，兇手應該是和死者一同進了古洞。但無論是誰都可以基本斷定，案發當夜巡山的弟子，不是兇手的人，就一定是死者的人。”

停頓了數息後，又道：“奇就奇在這個點上。兩名巡山的兄弟告訴我，三日前案發當夜，負責巡山的，是柴大當家的人！”

“所以，柴湯就是兇手？”夏梔詫異地喃喃自語，“但這不可能啊。柴湯擁有三人中最充足的不在場證明，且對趙典之死如此上心。如果他是兇手的話，那他做的這些不是畫蛇添足，甚至引火燒身？”

羅元觴點點頭，夏梔的疑惑正與他不謀而合。無論怎麽看，柴湯都不像是真兇。所以這中間，必定有哪裏出了問題。

場面沈默。片刻後，羅元觴又覆開口。經過一陣揣摩與猶豫，他終於還是說出了他的猜測。這個猜測，是方才趕來的路途中，他突然間想到的。

“我思來想去，若想很好地解釋這個疑點，只有一種辦法。

時間！也許死者遇害的時間，根本不是三日前！也許打從一開始，我們的推斷的死亡時間就是錯誤的。正是這個錯誤的死亡時間，將我們引到了錯誤的思路上，最終導致案件的進展停滯不前。”

夏梔眼中滿是震驚，同時心中難掩躁動與興奮。她的確從沒想過這種可能。如今經羅元觴一提點，她細細一想，這還真是個問題。

由於屍體的特殊性，二人從一開始就沒法通過屍體準確地判斷死者何時遇害，只能通過他人的證詞大致推斷死亡時間。而之後，二人也是按照這一開始推斷出的死亡時間，進行更加深入的調查。

殊不知，或許一開始二人推斷出的死亡時間，就有可能是錯誤的。一旦死亡時間出錯，後續的推理調查，幾乎等於徒勞。

“如果死者不是三日前的夜晚被害的，那情況就截然不同了。我們先前所有的調查結果，都將被全部推翻。”夏梔神情嚴肅地道。

羅元觴點點頭，“不出意外的話，我們此前得到的那個錯誤的死亡時間，應該是兇手給我們設下的局。目的只有一個，通過掩蓋死者真正的死亡時間，來洗脫自己的嫌疑。”

“不過現在問題是，死者真正的死亡時間？”

二人皆陷入了沈默。一會兒，夏梔露出一道笑容：“兇手既要引我們入局，那就一定會留下痕跡。只要查出真兇是如何設計的障眼法，那真相，不就昭然而揭了麽？”

羅元觴聞言，也是會心一笑。

看樣子，二人想到一塊兒去了。

青龍山山寨，趙典房間。

向幾名熟知情況的青龍山弟子打聽，四日前的夜晚，他們的確看到過趙典的人影，而且那個人影整夜都在。只不過，再細問下去，結果卻大不相同。

果然不出所料，當時那幾名弟子看到的，僅僅是趙典的一個影子，並非趙典本人。不過，因為趙典有每夜鎖在房內研習機關術的習慣，所以他們當時沒有起疑。並且，由於趙典研習機關術時不喜歡被人打擾，所以無人敢開門查看。

於是乎，趙典當時究竟在不在房內，就成了一個謎。

而據最後一個看到趙典真人的弟子所言，趙典於四日前的傍晚還出現過一次。但之後，再也無人親眼看到過趙典。

另一方面。經過深入詢問，四日前夜晚巡山的弟子，正巧是四當家趙典手底下的人。而且據他們供述，當時趙典的確特意命他們不要巡視後山。看樣子，犯案當晚支開巡山弟子的，並非兇手，而是趙典自己。

只是，趙典萬萬沒有想到，他這麽做，非但沒能得到任何財寶，更將自己送入了萬丈深淵。

經過調查整合，死亡時間最終確定。趙典真正遇害的時間，應該是四日前的夜晚，而非之前所說的三日前。

而查出真正的死亡時間後，二人打算做的，便是查清兇手所用的障眼法。兇手究竟是如何制造出趙典身處房間的假象的？這實在是個問題。並且，也是條非常重要的線索。

於是乎，二人再一次回到了死者趙典的房間。真兇為了騙過所有人使用的障眼法，必定會在此地留下痕跡。

此前柴湯已經命人從此地搬走了許多與機關術有關的東西，這使得原本因堆滿機關零件而略顯狹小的房間，變得格外寬敞。

二人站在房內，環顧整個房間。二人深知，漫無目的的搜索很難有結果。先猜測推理兇手可能使用的障眼法，進而進行更有針對性的搜索，顯然會更加有效。

“制造人影，以形成死者身處房間的假象。如果你是兇手，你會怎麽做？”羅元觴一邊站定思考著，一邊問著。

想要還原作案手法，最直接的辦法自然是換位思考，將自己當成兇手，從兇手的角度去考慮問題。

“利用光線，將影子投射到窗戶上。”夏梔幾乎毫不猶豫地脫口而出，“那幾名親眼目擊的弟子已經坦白，他們當時僅僅看到一個人影。這個人影，應該是兇手使用某些特殊的手法制造出來的。”

“那你覺得，這個特殊的手法究竟是什麽？”羅元觴低頭盯著眼前的一個木櫃，木櫃的頂部，出奇地幹凈，像是有人刻意打掃過的

“如果兇手略懂機關術的話，利用機關之道制造出影子應該信手拈來。但青龍山中除了死者之外無人懂得機關術，那依照常人的思維，能夠想到的最直接的辦法只有一個——鏤空剪紙。將剪紙的鏤空部位剪成人的形狀，然後適當調整角度，並假借光線，應該可以制造出一個假的人影。”

“光線，鏤空剪紙，投射至窗戶，的確是個不錯的手法。”羅元觴笑道，“可是你覺得，這可行性高嗎？剪紙畢竟是紙張，質量太輕，若不慎有風吹入，或有什麽其他的動靜，整個手法很容易就被破壞了。”

羅元觴仍凝神註視著眼前的木櫃，木櫃的頂部比周圍都要幹凈得多，且恰巧與窗戶的底部相互吻合。

“不是鏤空剪紙，那會是什麽樣的手法？”夏梔疑惑地側了側頭，這時看到羅元觴似乎一直低頭盯著什麽，於是慢慢湊上前去。卻只見，羅元觴專心致志地盯著面前的一個木櫃。

“你這是？”夏梔茫然地看著，旋即看了看木櫃的四周，頓時陷入了沈思。木櫃的四周都布滿了灰塵，顯然原主人趙典並沒有經常打掃這木櫃。但唯獨木櫃的頂部，竟出奇地幹凈，幹凈得有些不同尋常。

下一刻，她腦中浮出這樣一個念頭。

難道說，這木櫃上面，原本放了什麽東西？

這時，羅元觴喃喃道：“鏤空剪紙太輕，容易被風吹動。那若是鏤空的木板，或者鏤空的鐵板呢？”

夏梔聽言，又註視幾眼，恍然大悟：“你是說，這木櫃上，曾經放過一個具備一定厚度的鏤空木板，或是鏤空鐵板？”

“恐怕，真是如此。僅有如此，才能解釋眼前的一切。”

這聽起來有些牽強和玄乎，但的確只有鏤空的木板或鐵板，才能同時解釋偽造的人影，與這幹凈得不同尋常的木櫃頂部。

“不過就算真的是這種手法，也同樣任何人都能做到。”夏梔遺憾了嘆了口氣。

“所以，這只能當成線索，不能作為證據。若想揪出真兇，其實，有一個更直接的辦法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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